小雪
今年夏天,家里的房子裝修后,我把收藏的字畫翻出來,準備挑兩幅裝裱,給異國他鄉(xiāng)的家里添幾分東方韻致。我打開一卷卷書畫,仔細端詳,其中一幅“大南瓜”畫作跳進我的視野,讓我想起畫家劉世駿先生。
十幾年前,也是一個夏天,瑞士小城琉森迎來往年少有的燥熱天氣。那時候,我剛得到賣手表的鐘點工這份工作,一周工作兩天,但每天要站七八個小時,心里雖有厭倦,但想到能夠接觸到全世界形色各異的客人,對于性格外向的我,也算是一種補償。
那天奇熱,盛夏,又是中午,太陽毫不留情地烤著大地萬物,連獅子山上的石獅都熱得打盹了。路上人稀,我和經(jīng)理百無聊賴,就把三頁的客人名單拿出來看。突然,我的目光停留在一份畫家團隊的名單上,因我喜歡文藝,心中暗想,如果他們能到我們手表店來就好了,或許能討到某位畫家的簽名。心中所念皆有回應(yīng),我抬頭便發(fā)現(xiàn)店里來了一位華人。他七十多歲,穿著得體,五官立體,目光炯炯,唇間流淌微笑,戴著一副黑邊眼鏡,身上散發(fā)出一抹高貴與神秘——我猜,他是一位藝術(shù)家。
那時,他靜靜地站立在手表柜臺前,不知是來找人,還是購物。我迎上去,問他需要幫助嗎,他扭過頭沖我笑,那笑,暖如春風(fēng)。他夸贊我中文好。許是看我也是華人,又問我是國內(nèi)哪里人。我如實相告,說是河南人。他眼睛圓睜,滿臉驚喜,就像他鄉(xiāng)遇故知一般,說:“嘿,咱倆是鄰居,我是山東的。”我打量著他高高的個頭,說:“看身材您就像山東人,像個藝術(shù)家。”這下,他更加驚詫,問我怎么知道。我說是猜的。他告訴我,猜對了,他是畫畫的。
寒暄幾句后,我問他要買表嗎,怕他拒絕,我還說來一趟不容易,如果需要,我可以幫他推薦一些款式時尚的手表。他依然微笑著,說:“家人都有手表,應(yīng)該沒什么需要的。不過既然你推薦,我就買一塊吧?!彼€強調(diào),只要二百歐元左右價位的手表。挑選好手表,要付款時,他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竟然忘記帶錢了。
他尷尬地向我解釋:“噢,對不起,沒想到要買東西,我的錢包在行李箱里,我回住處拿?!蔽铱纯吹晖猓南?,一位老人來回奔波,天熱不說,路程還那么遠。我靈機一動,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。“老先生,相識是緣分,既然您是藝術(shù)家,手表您先拿去,錢嘛,我先幫您付?!蔽艺f,“等您回國后,給我寄幅您的畫就行。”他驚訝地問我:“我們在異國他鄉(xiāng),素昧平生,我把手表拿走,您就不怕我不給您寄畫嗎?”我肯定地回答道:“不怕,我相信您?!庇谑牵覀兓チ舻刂?,揮手告別。
一個月后,我收到一個國內(nèi)寄來的包裹,打開一看,里面是一幅“大南瓜”畫作,還有一封信,正是劉世駿先生寄來的。他在信的開頭說,讓他感動的是,異國他鄉(xiāng)相遇的陌生人,還能保持真摯的信任。在信中,他回顧了我們對話時的情景,還告訴我,他回國后與親朋好友講述了我們關(guān)于信任的故事。
今年夏天,我?guī)畠簩3倘デ鄭u看望他。雖然只有一面之緣,因為“信任”,當(dāng)我們再次相見,已似多年好友。所以說,唯有以真心換真心,才能以信任獲取信任。我們都要好好珍惜每一個值得信任的人,也要珍惜得到的每一份信任。